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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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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江窈在鳳儀宮梳洗後,連枝正替她絞頭發,她百般無聊的塗著梳妝鏡上放著玉肌膏。

玉肌膏名字風雅,由白蓮蕊、益母草和珍珠粉溶制,還是鄭太後年輕親自派人搜刮研發出來的一昧寶貝,先帝親自賜名。

這也算江窈穿過來後唯一一件值得慶幸的事,純天然護膚品,不得不感慨中原地廣物博,什麽海藍之謎面霜和神仙水都變得不值一提。

秋蟬淒切,殿外忽然有人造訪。

因江窈不便見客,便由連枝出去接見。

原來是國子監的書童連夜趕來遞話,說是謝相於三日後上任內閣大學士,屆時國子監恢覆授課,凡是國子監的門生,都須上交一份身世文,公主也不例外。

連枝將這話原封不動轉告給江窈時,江窈絲毫不為所動:“什麽身世文?”

“似乎是個人的生平記事,籍貫家世之類的。”連枝其實一開始也沒聽懂什麽是身世文,仔細問了書童之後才知曉一二。

“那讓他去找戶部尚書要一份戶籍好了。”江窈嗤之以鼻,“再說了,我總不能還能記得上個月的今日我用了哪幾道膳食,收獲了哪些心得。”

連枝被她這話噎住,若說起生平記事,普天下再沒有人的身世文會比謝相的更風光。

國子監裏面的門生,自然是寫不出什麽波瀾起伏的身世文,除了秦正卿世子能掰扯出一些門道來。

換成她家公主的話,那估計整日裏都是吃喝玩樂的瑣事。

江窈的日常總結起來,基本上和諸葛亮下來戰書,約我等吃喝嫖賭有異曲同工之妙,只是她還挨在道德線之上。

作為建章公主,她表面上看起來過得十分富庶,逍遙樂無邊,但江窈查過近三個月鳳儀宮的收支賬目,入不敷出,全靠永和宮和壽合宮補貼她,那些補貼常常也是拆了東墻補西墻,光熙帝撥下來的俸祿根本不夠使。

許皇後在大鄴其實算得上一個經濟實用型皇後,勤儉持家這一塊她堪稱六宮的典範。

光熙帝曾經沒少為此讚賞過她,許皇後追求精致完美,事事都講究做到極致,同時又是個自相矛盾的人,譬如在對待江窈這件事上,她從不苛待,甚至可以說是一切緊著她用,奢靡至極。

江窈每半個月便會傳尚衣局的尚宮來量一次腰圍,內務府凡是進了什麽新花樣也都是先供她挑選。

即便是寵冠六宮的王淑妃,平日裏吃穿用度都比不上江窈半分。

除了錦衣華服是江窈的心頭好之外,她還貪口腹之欲,無論是八代菜系還是客家菜,美名其曰嘗鮮,糕點上她素來也鐘愛推陳出新,俗稱喜新厭舊。

鳳儀宮的收支賬目上,每月開銷最大的一部分,其實是平日裏她給出去的賞銀。

宮裏頭有這麽一條不成文的規矩,差使和鳳儀宮搭上關系的,定然是美差一件,人人都不惜爭的頭破血流,只為了去鳳儀宮走一遭。

而江窈去國子監這些日子以來,司業的話她自帶屏蔽功能,只聽了同門平日裏恭維她的吉祥話,既是吉祥話,自然是要給賞錢,以致於那些人每次見著她都是眾星捧月,一口一個貴人,把她當財神爺拜。

她剛開始兩天大手大腳花錢如流水都沒在意,畢竟再怎麽說她覺得堂堂一個公主的私囊能和現代的黑卡肩並肩。

直到她後來發現廷尉府的呂公子拿她的賞錢聽曲兒喝花酒,這感覺未必太不是滋味,她才在這方面有所收斂,著手查起賬。

結果就造成了今日的局面。

江窈心裏頭壓著事,顯然沒把身世文的事記掛在心上。

連枝作為她如今的心腹,經她□□這兩個月以來,確實長進不少,最起碼心力都跟著她往一處事。

連枝以往之所以行事舉棋不定,事事都去征詢許皇後的意思,很大一方面原因是因為過去的建章公主性情軟弱,話說得糙一些,便是任人拿捏了。

“殿下,您交代奴婢辦的事情,奴婢前兒已經吩咐下去派人去辦,您無須太過煩惱。”連枝稟明道,“只是奴婢覺得,萬一此事敗露,必定會惹得太後娘娘和皇後娘娘大怒,望您三思啊。”

江窈擺手:“我心中自有分寸。”實際上她心底想的是,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,能有個什麽分寸。

當夜子時一過,連枝便悄沒聲息放內務府的萬總管從側門進來,一路去了東廂的側殿。

江窈盤著膝坐在架子床上,中間豎著一道水墨屏風,殿內統共燃著六盞宮燈,燭光幽明。

萬總管領著身後半大點高的小太監,啪嘰朝上首一跪,連叩三聲響頭。

“起來吧。”江窈接過連枝呈上來的書契,條條框框列著保密事項,右下角是一塊血手印。

“殿下真是觀世音娘娘再世,多謝殿下開恩,奴才感激不盡。”小太監奶聲奶氣開口,“奴才的養母在宮外老無所依,她待奴才視如己出,奴才離鄉前只和她說我奴才在長安城謀生給人當雜役,如今她老人家病重,奴才理當盡這份孝心,幸有公主殿下成全。”

江窈茶喝了一半,此時聽他這樣說冷不丁掩著帕子嗆了幾聲。

在她看來,她實在稱不上菩薩心腸,畢竟她撥給他銀子是收利的。

但她和吃人血饅頭的網貸組織不是一丘之貉,多虧馬爸爸珠玉在前,開發了螞蟻一系列工具,教會她正確理財的合法渠道。

萬總管引見完小太監之後,又來給她叩了一次頭。

“連枝,去扶萬總管起來。”江窈知道他是來拿中介費的,這年頭,當公主也是門技術活。

萬總管笑瞇瞇收下連枝遞來的荷包:“殿下仁慈,實乃功德一件吶。”

“不敢當。”江窈斂財有一套,她好歹是個過來人,賺錢為了什麽,當然是為了花,但是花在什麽地方就很有講究。

她打算效仿以前做公益的方式,年底的三分盈利用來充公施粥。

等到國子監恢覆授課的前一天,江窈被連枝念叨了整日,當天晚上被摁到書桌前,開始她的臨時抱佛腳。

她對著宣紙相顧無言,唯有淚千行。連枝為她忙前忙後,端茶遞水,糕點鋪在一旁,恭恭敬敬給她研磨。

江窈靈光一現,說到底身世文不就是相當於開學第一天同學們自我介紹的文字版嘛,這個簡單。

她提筆寫下皺巴巴的一行字,筆鋒無力,勉強能看出個字型,雖然沒有簪花小楷的秀氣,但很像幼圓體。

連枝一眼瞥過去:我,公主,跪吧。

“殿下,您這也太草率了吧。”連枝忍不住提醒,好聲好氣道,“要不您再斟酌一下?”

江窈搖頭,撂下八個字的評語拂袖而去:“生動形象,完美契合。”

連枝欲哭無淚,只好自作主張挑燈夜戰,給江窈編撰出一份八百字小作文,文風嚴謹,字裏行間都一板一眼。

翌日江窈五更天便被連枝強行服侍起身,穿戴整齊後去了國子監。

她剛在正中央的寶位坐下,桌子上居然一共放了三份身世文。

第一份是她自己潦草寫的,第二份是連枝代筆,至於第三份,則是世子秦正卿給她寫的。

江窈被這波操作震驚的目瞪口呆,那一刻更是深深的感受到到他們為自己可謂是操碎了心。

但江窈沒來得及管身世文的事,因為她正在撐著腦袋不讓自己睡回籠覺時,指尖不小心擦過耳垂,發現她今天只戴了一邊的流蘇墜子。

另一邊空空如也,也不知道是迷迷糊糊坐在梳妝鏡前,連枝一時疏忽,還是掉在來的路上。

秦正卿當即就覺得她小題大做:“不過是個耳墜子罷了,雞毛蒜皮大的小事,公主殿下不必放在心上。”

連枝幾乎快把四方堂翻了個底朝天,言簡意賅的解釋道:“原是公主去年生辰時鄭太後的賀禮,那可是鄭太後的嫁妝呢。”

一時間,整個四方堂的同門無一不在掀桌子翻板凳,替江窈找起耳墜來。

以致於,謝槐玉漫不經心站定在門窗外,都沒有一個人註意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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